一百一十,落叶伤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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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玊儿道:“我用金针封了你的穴位,血液不畅,你的断掌正在修复期,血气流通很重要,我现在要给你拔了,疼是在所难免的,暂且忍忍吧。”

    鲁肃点点头,还不以为有什么,秦玊儿先抽了扎在手掌上的金针,鲁肃感觉手掌传来阵阵麻痹的痛感。再抽了手臂上的金针,疼痛加剧,但还能忍受。最后抽了哑门的银针,鲁肃瞬间跪倒在地,这种酣畅淋漓的痛感,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

    鲁肃痛得青筋暴露,捏着手腕,“啊!啊!”惨叫,马骁看出门道,忙道:“玊儿,别胡闹了,这断掌只要手上血脉畅通,你将他哑门的针抽出来作何?”

    秦玊儿微微一笑,其实就是想让鲁肃感受一下到底有多痛,又将哑门的穴位继续用金针封住,阻断了通往鲁肃大脑的神经,只要大脑感知不到,痛感便大大减轻。

    马骁将鲁肃搀扶起来,鲁肃看了看自己断掌,若不是自己亲自经历,别人说了,他也难信被砍断的手掌还能重合。

    再三向二人道谢,毫不计较自己是为救秦玊儿才受得伤,只感念别人救治之恩。

    鲁肃提醒道:“公子带着玊儿,早日起身,离开吴郡吧。”

    马骁点点头,秦玊儿没有做声,她这么灰头土脸回去,一定会被母亲责骂没用的,被人这般欺负,也丢了绝命医庄的脸。

    鲁肃也大概了解秦玊儿的性子,这次若不是被孙策的威严震慑,一定还要闹出个翻天覆地的大动静,“姑娘,你跟公瑾有缘无分,做不了亲人,也莫要做仇人。就这样算了吧?”

    秦玊儿听鲁肃苦口婆心的劝解,也有些回心转意,噘着嘴道:“我总是赢了的。”

    鲁肃哑然半刻,问道:“夫妻之间,还要分出个输赢,比出个高低吗?”

    秦玊儿道:“当然。”

    鲁肃问:“赢了又如何,输了又如何?”

    “赢了以后就要听我的,凡事都是我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“那现在呢?”鲁肃有些想笑了,不知这些歪理到底是谁教秦玊儿的?

    秦玊儿低头不做声了,又觉得自己输了,毕竟“装死”偷逃出来的人是她,又到:“他若没孙策这个兄弟,他就输了。”

    鲁肃意味深长道:“输赢其实是在人心,男女感情尤是。谁若能放下,心不再牵挂,便是赢了;谁若无法释然,牵肠挂肚,就是输了。姑娘赢了,是再好不过的事了,我相信公瑾是不会计较输赢的。”

    秦玊儿紧蹙愁眉,她居然听懂了鲁肃的意思,周瑜揭下她的面巾,对她的嫌弃,她现在想起来,还觉得十分羞辱,这个梗会一直留在她心里,生根发芽,让她想起来就难受。这种难受,不是伤心,不是憎恨,而是一种难以表达清楚的失落感以及深深的挫败感。

    秦玊儿把控了最后一步,没有利用孙策来解毒,毕竟她还是个姑娘,无论多么争强好胜,但与生俱来女性的弱点,还是让她收手。她无法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,做出男女之事。

    她也没想到,孙策与周瑜兄弟之情甚笃,她想气死周瑜,反先成了鉴证他们兄弟情的牺牲品。

    想到孙策,秦玊儿又有些怕了。这世上除她母亲苏夫人,孙策是第一个把她吓哭的人。

    鲁肃没有过多停留,他已经欺瞒了孙策,做了无信之臣,接下来的事,他不会再插手了。对于好友相托,自己一张断掌救了秦玊儿一命,也不算辜负。

    鲁肃只重重叮嘱马骁,早日带秦玊儿离开江东,千万不要再依着秦玊儿性子胡闹,就匆匆驾着马车告辞了。

    而扎在他脑门后的金针,秦玊儿已告诉他,十二时辰前要记得拔掉,不然就变傻子了。熬过一天,断掌之疼也会减弱。

    天快亮了,马骁照顾受了惊吓的秦玊儿回房休息,自己坐在卧房外的外室看守,担心再有什么人来刺杀秦玊儿。上次是因周瑜风流惹祸,如今秦玊儿得罪的可是孙策,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她的周全。

    周瑜几日都在书房专心修养身子,不闻世事,喝了不少药,病情暂压下去,但就是不能断根,每日长长短短咳嗽伴身,周府上下都听习惯了

    今日,周瑜正半卧在榻中看书,略有些心神不灵,抬眼望了望窗外,秋高气爽,大雁南飞,风在阳光中微微移动,“呼”的一声,吹下数片腊梅树黄叶,“沙沙”洒了一地。

    凋零的落叶,在地上与秋风周旋顽抗,像嬉闹的小孩,又想追逐的情人,落叶始终徘徊在腊梅树下,舍不得离开,直到有人过来,粗鲁的用竹扫把将它一挥扫走,就像对待无用的垃圾。

    落叶离开,想它一定深爱腊梅,才宁愿牺牲自己的年华去呵护花苞明日的繁荣。他的爱是深沉厚重的,默默无声的,不计回报的。

    它会被埋葬在肮脏的泥土下被万人踩踏,或倒入冰冷的河流中,流转千里。它永远,永远也看不见,它心心系挂,用生命去爱的腊梅,会在另一个它不曾见过的世界大放异彩。

    她的美会征服无情的寒冬,会在枯燥,单调的雪色中,带给俗人一抹惊艳的鲜亮。所有人都爱腊梅的冰清玉洁,爱她的绝世独立,爱她的清幽芬芳,为她吟诗作曲,为她流芳百世。但,这一切荣华,与落叶无关。也没人知道,曾有这潇潇洒洒的树叶,为了腊梅的绽放,甘愿早早凋零。

    秋风低语,大概是听到落叶悲吟,才如此凄惶;冬雪无声,大概是感受腊梅心寒,才如此凛冽。

    天地万物皆有情,何况是人呢?周瑜感物伤怀,心情低沉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参见吴候,”

    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周瑜知孙策来了,这几日,孙策每日都会来探望他,关心他的病情,不说诊治的大夫,就是周瑜自己,都觉有压力了。自己病再不好,都觉愧对孙策的一片苦心。

    孙策手上拿着一件斗篷,抖开给周瑜看,乌绿色锦绸做的面料,面上秀有青松图,枝叶遒劲,挥洒似墨,含蓄内敛,符合周瑜的喜好。

    内里缝着的是遮风挡雨的厚实牛皮,黄色狐狸皮裘缝的护颈,孙策将斗篷盖在周瑜身上,十分暖和,身上的衾被顿时被比下去了。

    周瑜笑道:“天寒未到,现在还用不上。”

    “先备着,你这身子骨,我着实担心。”孙策笑着坐到周瑜身边,摸了摸他放在外面的手,是凉的,将他手强放进被子。

    周瑜又好笑了,轻轻咳嗽两声:“我不冷。”

    “不冷,手怎么是凉的?我听人说蛇胆可治咳嗽,本来想给你弄两粒来,但那个刘大夫又说蛇胆有毒,不能乱吃,但可泡药酒来喝,我听了当即把他骂了一顿,还让你喝酒呢,真是庸医!”孙策说着又生气了。

    周瑜劝道道:“你听我声音,是不是好多了?”周瑜声音依然嘶哑,但好歹发出了声,不再是靠力气说话。

    孙策点了点头,愁云却依然凝聚在眉间未散,“许久没见鲁肃了,他也不来看看我?真不够朋友的。”周瑜有意道,自从上次孙策生气,他一直担心。一个是他生死兄弟,一个是他相知好友,一个性情阔达,一个忠厚老实。若二人是因私事生气,他还能劝解,但现在二人也是主臣关系,若是因为公事,自己就不好插手了。又不知鲁肃到底做错了何事,不知从何调停二人矛盾。